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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-3 富裕單身男子公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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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-3 富裕單身男子公寓

葉果嚇了一跳,說:“這不合適吧。”

“那房子空著,我不回去。”

“那你住哪兒?”

“酒店,畫廊三樓。”

葉果去 Zoo Gallery 只上到二樓,以為全部用來辦公,沒想到三樓是起居室,脫口說道:“原來那裏可以住人。”

“我小時候就住那裏,只是後來改成畫廊而已。如果今天你有時間,我帶你看空的那套吧,覺得合適再決定。我現在有點事,到你家大概五點。”

葉果想拒絕又好奇,便說先看一下。

於是,行人敬而遠之的車五點準時停在小區出口。葉果鉆進車裏,看到副駕駛位上還有袋面包,兩只可頌入手溫溫的,還有兩只瑞士卷。

“這個點可能堵車。不知道你有沒有吃飯,我買了點面包,咖啡和檸檬茶你要哪個?”宗躍身邊的杯架上放了兩杯飲料。

葉果選了檸檬茶,系好安全帶,將可頌放在膝蓋上,感覺溫熱滲透到皮膚下。

今天是周末,主幹道從高架到地面一路堵過去,過了隧道到城市景觀河邊才逐漸通暢。

天已經全然黑了,河景燈亮起,步道上有跑步的年輕人。

“這條是觀光游艇道,有個碼頭在我家小區附近。”宗躍說。

他家小區在河道 S 灣處,車開進了最靠近河灣的一棟,地庫入戶,安保嚴密,葉果猜物業也很貴。她在玄關單腳站立換一次性拖鞋,好奇這樣高級的房子為什麽不住。

進去後她就明白了,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太冷了,寂寞空虛冷。

裝修風格很像他本人,全盤原木搭配黑色金屬,黑白沙發,豪宅樣板房,就是富裕單身男子公寓。把燈打開,暖光落下來……額,更像樣板房了。

“我一般不回來,就放些東西,當時買來當投資用。先帶你四處看看吧。”

次臥風格像個豪華酒店。書房打了兩面墻的書櫃,放了個顯示屏。

主臥也是酒店風,套內衛生間帶巨大浴缸和淋浴房,幹濕分離。房內只有巨大的床和床頭櫃。作為畫廊主理人,進門開始,葉果沒看到墻上有任何一副畫。

“我就放些衣服在這裏。”宗躍還帶她看了衣帽間。

這是整套房間“最有人味”的地方。推門進去看見三扇鏡子,中間一張舊皮凳。一側是衣櫃,按色系清晰排列各種顏色的襯衫和西裝,另一側是領帶格、表櫃和鞋櫃,兩側又安裝了兩面鏡子,可以一次性從五面鏡子裏看自己。

這也太那啥…了吧。葉果想。

宗躍不驚訝葉果的驚訝,說:“多數是讚助商送的。”

葉果從側面望向宗躍,看到清晰下顎線,心想好看的衣服發胖就全浪費了。

“你覺得怎麽樣?”宗躍問。

葉果從對衣服的驚嘆中回過神,說:“你家地方很大,但燈光不合適,畫室一般都是白光燈。”

“有。”宗躍帶她走回客廳,走進露臺,打開燈,光線落下來,或許是這裏唯一的白光燈。

“為什麽你會裝這樣一盞燈?”葉果意外,這種燈色和整體風格非常不相稱。

“我爸要。”宗躍說,“他和你是同行。”

參觀完,他們走回餐桌,打開袋子吃可頌和瑞士卷。吃完宗躍把包裝塞進袋子說一會兒帶走。除了洗手用的龍頭,他沒有使用房間任何設施。

葉果留意到烤箱和洗碗機外的薄膜都沒撕掉,這讓她安心了,真心考慮暫時用一下。

“那我就麻煩你幾天了,但可能會住在這裏,我會帶睡袋。”

“休息用次臥吧,所以剛才帶你看了,不然休息不好,你還要上班吧?”宗躍明顯是認真的,“床單是新的,你如果還要換,櫃子裏有。換下的洗衣店會來收,我給你電話。你有衣服要洗也可以打這個電話,費用他們和我月結。”

他走進書房拿出紙筆寫下一堆電話,數字也寫得那麽銳利。

“物業、保潔和保安電話也給你,進門墻上有安保鈴,緊急情況按,會有人上來。”他邊寫邊說,事無巨細,甚至算得上啰嗦。

葉果想到黎虹說的“宗躍容易讓人誤會”,但今天的語氣和神色又讓人覺得只是工作。

那天晚上,他們十點不到離開。宗躍幫葉果錄了入門指紋,不是給密碼,二人坐電梯到一樓,從小區出口離開。宗躍和保安打招呼,說葉果會過來。

“我回畫廊,順道送你回去。”他沒有開車,兩人在小區門口叫車。這個時間已經不堵,二十來分鐘就到葉果家小區門口。

宗躍看表,跟著葉果下車。

“太晚了,送你進去吧,看你進樓。”

葉果拒絕,宗躍堅持。

他們走過小區黑漆漆的路,前方不時跑過一只野貓,嚇人一跳。拐了個彎葉果說到了,就在前面那棟樓。

“那你小心點。”

葉果走進樓,回頭看了一眼,他還在那裏看她。她揮了揮手,走進家門。

找到了地方畫畫,接著就是備齊工具。

墻繪用丙烯在酒吧倉庫裏,太大瓶也不合適,葉果打算重新采購,需要顏料和松節油,半開的布紋卡紙,還有其他一些小工具。

最大的問題是合適的畫架,她家裏的太小,想要一個大的。優先租賃,其次是鹹魚掏二手,但找了一陣,沒有一件合適,也許還是只能買。

葉果想到絲巾設計稿宗躍沒和她談價格,但她覺得也不必談,前一次已經收到了超出預期的報酬,這次沒報酬也不要緊。

她打算淘個便宜的折疊抽屜款畫架,正要下單,微信裏收到了兩張圖片,來自鹹蛋超人。

宗躍:一張是畫凳、畫車和落地大畫架組合,另一張也是組合,但落地畫架變成了寫生桌。你要哪個?

葉果曾經刷到過第一套,是昂貴的專業畫室用的大型架,完全不同於她看的那種興趣班用折疊架。

葉果:我自己買一個就好了。

宗躍:那第一個吧,像我爸用的。顏料你要哪個牌子?

葉果:(笑哭)這個我自己來。

宗躍:你今天來嗎?

葉果看了看時間,確認晚上八點可以到。

宗躍回好,就再沒了聲音。

下午葉果備齊了顏料、筆、稀釋劑、松節油、調色盤還有其他小工具,又在便利店買了旅行洗護套裝和一次性毛巾、內衣。松節油過不了安檢,她打車一路堵到宗躍家。進小區的時候保安認出她,敬了個禮。

葉果上電梯,門口看見紙包裝和泡沫塑料,宗躍在露臺上裝畫架,旁邊大畫臺已經裝好。

“吃飯了嗎?”宗躍低著頭擰著螺絲。他今天穿得休閑,黑色高領衫,牛仔褲。黑風衣掛在一旁的椅背上。

“吃過了。”葉果趕著過來,其實沒吃東西。

“冰箱裏有果汁、速凍食品和烤箱加熱的蛋撻,烤箱我空烤過了,可以直接用。說明書在桌上。”

葉果看到桌上的說明書,想起之前網上有個帖子,有個人試烤箱但找不到說明書,最後發現在烤箱裏烤了。除了說明書,桌上還放著兩瓶烏龍茶、一盒口罩和一束插在玻璃瓶裏的白色玫瑰花。

“好了,試試吧。”宗躍站起來,用手推了推畫架,它下頭帶滾輪的。他又試了試剎車。

葉果上手摸了畫架,表面平滑,是承重很好的胡桃色櫸木,夢中的大畫架。

她坐到凳子上,調整高度,又轉了畫臺的和畫架的方位,找到最舒服的位置。轉畫臺的時候看到宗躍和她的影子倒映在玻璃上,像兩個清瘦的靈體。

“中央空調能吹到陽臺,但開窗通風還是會冷,你得穿外套。”宗躍說。

葉果提了提自己的領子,說:“我穿防風衣。”

“再戴個口罩,松節油味道重。我買了。”宗躍說。

葉果忍不住誇他周到。

宗躍笑,又微微側頭:“頓總剛拿到投資,需要做出和之前不同的產品,她壓力大,希望你能幫忙。謝謝你都沒和我談價格,頓總也沒和我談,畢竟太熟了。”

這一次,完全不是墻繪時咄咄逼人的語氣,葉果想到了黎虹對他的評價:仗義。

“我吃點東西就走。”他走回客廳,走進廚房。

葉果又微微調整了畫架,也走回客廳,看到宗躍在用平底鍋煎東西。

“你要吃嗎?餃子,泡菜的。”他問。

葉果聽到了自己的腸鳴聲。

兩人吃餃子喝烏龍茶,聊天。餃子有點焦,宗躍不介意地吃了。葉果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,覺得這個人講究起來可以窮講究,不講究也就完全不講究了。吃完後他洗好盤子,整理了垃圾,去衣帽間裏拿出一件罩著防塵罩的衣服,用一個黑色大無紡布袋裝好。

“先走了。有事聯系!”說完這句話,他背著袋子出門了。

他離開後,房間裏恢覆了寂寞空虛冷的樣子。

葉果感覺精神渙散到整個空間裏,讓她心神不寧,畫不了畫。

她看著桌上的鮮花,散發甜香的白玫瑰,刺被去掉了。她又望向陽臺上的畫架,想起 HS 圍巾還放在家裏,今天沒有參考物料,決定只用來放空。

她給家裏發信息,說最近會住在畫室畫畫,然後跑進陽臺以畫架做背景拍了照,發在三人群中。

葉媽:又要熬夜了啊!

葉爸:這個不是你們教室啊。你睡哪裏?

葉果:朋友的畫室,環境很好。

葉爸:朋友是男孩子女孩子?

葉果:老爸,就我一個人。

又和爸媽掰扯了幾句,葉果說要工作掛了。葉爸就發了二萬的貓片,它趴在爸媽的枕頭上,整只貓攤開睡。

葉爸:它喜歡抱著我頭。

葉果:你們三口之家好好睡,晚安!

放下手機,她望向窗外,零星燈光是懸浮在空中的煙花,玻璃上是她一個人的倒影。

酒吧畫成賽博城市也不錯。她想。

回到客廳裏,她窩進沙發裏。宗躍沒有裝電視,做了巨幅投影幕布。她不想看電視也沒有困意,決定和黎虹發信息。

葉果:黎老師晚上好!報告一下!我接了宗老板的新工作。

黎虹十來分鐘後打來電話,像家長一樣問是什麽工作,周期如何。

“絲巾畫的設計,我還去了那家公司。”

“郊區創業園的那個嗎?主理人姓頓,頓芳老師。”

接著葉果發現黎虹和頓總也熟。頓總還作為特邀嘉賓還來學院上過課,除了做絲巾工坊,還是本市服裝設計學院的講師。

葉果還告訴黎虹自己在宗躍家。

“他家?”黎虹驚奇。

“他不在,只是借了房子給我畫畫。”

“哦,他最近應該住畫廊,酒吧裏經常看到他。”

葉果心想宗躍不是工作就是去工作的路上,能把夜生活也過成工作。

“小葉。”黎虹輕輕叫她名字,似乎又在提醒,“不知道你有沒有體會,他容易讓女孩子誤會。雖然不是逢場作戲,但他待人接物都是職業習慣,有時我覺得都能算職業病。”

葉果回憶他今天的樣子,意識到他的細心確實是一種慣性。

“這是和金主爸爸們打交道養成的習慣,年輕女孩子會理解為她是特別的那個,所以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,畢竟也鬧過烏龍了。”

“是什麽烏龍呀?”葉果八卦起來。

黎虹笑:“今天就和你說一下,挺好笑的,我們院的陳老師,知道嗎?你讀書的時候她在讀博,後來留校。你參加校慶的時候可能見過,陳潔老師。”

葉果她對那位老師有印象,又高又美氣質冷,戴一副金絲眼鏡,看起來就是藝術學院的老師。

“事情是這樣的。宗老師那年成了我們院的名譽教授,托系主任幫他兒子留意對象,說兒子工作太忙沒對象。系主任來找我,我也是那時候認識宗躍的。”

葉果心想黎虹果然愛幹給人牽線的事兒,又想哪怕是著名畫家,操心的事也和普通爸媽差不多。

“當時我們都覺得陳老師合適,陳老師對宗躍的背景和樣子都滿意。我先加了宗躍微信,他那時還是編輯總監,我聊了幾句覺得他不錯,就讓他們自己聯系。後來陳老師說,宗躍他們的流媒體板塊有個專題和陳老師做的課題有關系,兩個人就聊上了,還一起出去了幾次,每次宗躍都開車把陳老師送回家,一直送到家門口,但又特紳士,不上樓。”

葉果想起宗躍也把她送回去過。

“直到陳老師爸媽來本市,陳老師和宗躍明說了……然後,他們就再沒見過。”

可想而知的不愉快。葉果回憶陳老師的模樣,應該是家庭好,樣貌好,一路人生順遂的女孩子,自尊心應該受不了。

她心想黎虹要開始譴責宗躍了。

“當時我覺得宗躍不行,但後面發生了一件事,讓我覺得這個人又還行。我給你看一張照片。”黎虹發來了一張照片。

一輛白車的車,前蓋被噴了觸目驚心的紅色大字:渣男 SB

葉果認出來是宗躍的 BKING 車。她還沒說話,黎虹已經在電話那頭狂笑。

“這張照片我看一次笑一次。”

“不是陳老師幹的吧?”葉果問,知道一定不是。

“當然不是,是我們院的男同學,估計喜歡陳老師,院裏傳陳老師失戀,他就去蹲了宗躍個把月,還給他蹲到了,趁宗躍在外停車,給噴了四個大字。現在到處是監控,警察叔叔第二天就來宿舍把男同學帶走了。”

“啊,修車很貴吧。”葉果能想到的就是錢。

“是啊,小男孩的經濟很一般,知道賠款後傻了,一筆巨款。宗躍聽了男孩子的情況,說不追究只要道歉,最後男同學道歉還寫了保證書,學校也給了處分,這事就結束了……”

宗躍車那麽新,估計也是心痛極了。葉果想。

和黎虹聊完放松多了,她感覺可以開工。結果一開就到淩晨,雖然沒什麽成果,但還是坐到腿麻了,扶著墻去客用浴室,發現沐浴用品、毛巾、牙刷備得整整齊齊,都是她沒見過的牌子。

沖澡後,葉果爬進軟軟的被子裏,四肢陷進床裏,合眼想起宗躍車裏的溫度,還有副駕駛位子上的可頌和瑞士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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